陆及无惘

我不止一次错把满地的月光当成是海洋。

【四月唱片行】他是龙

(♬BGM:《Колыбельная тишины》(点进播放)

插画来自 @K菌儿 

(tip:阅览速度可放慢,我尽力卡了歌曲时长)


*爱、使命、羁绊。

*狗血伪童话故事。




“是龙先来的。”


//


那时候的消息总是传得很灵通,踩着果摊老板小木盒中堆砌得越来越高的铜币,又从金发小姐姐撑起的小洋伞下溜走,连太阳月亮都没有来得及换班,这件事情就人尽皆知了。


小王子捡到了一只龙。


“不是你们想象中的、童话书里那种能喷火烧掉整座城堡的巨龙。”李希侃光着脚爬上他父亲的宝座,挥舞着小手比划,“就是很小的一只,可能只比我床头的玻璃烛台要长几英寸。它受伤了,您就让我养它吧,爸爸——”


国王似乎一点都没讶于这只龙的出现,只是拍了拍李希侃的脚背,轻声数落道:“不要光着脚在殿厅里到处跑,我说很多次了吧?”


可是地上铺的毛绒绒的厚毯子真的很暖和呀,光脚踩上去很舒服。年仅五岁的王子在心底默默驳回,他才不想裹上一层又一层笨重的布料和皮革。


他的母亲唤来佣人,把李希侃从宝座上抱下来,帮他打扮得整整齐齐,然后拎着裙摆蹲下身和李希侃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,温柔地揉揉他的头发,问:“说说吧?我的Saykan,你是怎么发现那条龙的?”


李希侃晃晃脑袋很认真地告诉他们,事情发生在早晨和查理先生一起去森林练习打猎的时候。


查理是他专属的管家叔叔,在李希侃的印象里,他永远都披着一件黑色燕尾服,像一只高大的企鹅。虽然看上去滑稽极了,可他对谁都板着一张脸,说实话,家族里的小孩子都怕他。


所以他早上敲开李希侃的房门说要带他去熟悉打猎,即使李希侃困得不行,朦朦胧胧地在梦里和金鱼对着吐泡泡,还是乖乖和金鱼说了拜拜,把眼睛撑开一条缝隙让阳光透进来。


从马车下来以后,森林是要靠自己走进去的。查理带他打猎,说白了就是查理一个人在前面勘察情况,李希侃在后面哒哒哒地追。就算是摔倒了也没关系,草是软软的,天是蓝蓝的,大自然的一切都是香喷喷的,李希侃可以在草里面打个滚儿,然后再站起来拍拍灰,继续喊着“查理先生你慢一点——”往前跑。


他们本来是在追一头雄鹿,那是一头优雅又高傲的鹿,光泽满满的皮毛映着光斑迷人极了。其实李希侃一直都不理解为什么人们要猎杀如此有灵气的动物,可人们就是这么做的,甚至还把长矛和猎枪喻作高洁的圣器。他不想要查理的子弹刺穿那颗美丽的头颅,所以他故意摔进了一旁的灌木丛。


如果小王子出了什么麻烦,国王皇后可是要怪罪下来的。查理只能停下追逐的步伐,折回去确认李希侃的安全。


谁知道查理一伸手想把坐在地上的李希侃拉起来,而李希侃只是眨眨眼睛,把怀里的一只小龙给他看。


噢,请上帝告诉他这个可怜的男人,为什么平日人们打猎只会杀死兔子、梅花鹿,再稀罕点儿就是一头狮子,而这个小王子一出手就是一条龙?


还是一条受着伤,委屈巴巴地窝在小王子怀里的龙。


原本他是不同意带一只来路不明的龙会城堡的——谁知道有什么花招呢?可惜敌不过李希侃和小龙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,查理叹了口气,只能让李希侃抱着它坐回马车返程。


“所以呢?现在它在哪里?”国王揉着自己的大胡子,挑挑眉问李希侃。


“和查理先生一起在卧室里呢,爸爸。”李希侃想了想,补充道,“查理先生说它翅膀受伤了,要给它疗伤。”


皇后的嘴角轻扬起,如同溺入了回忆的温柔漩涡,她说:“你爸爸也曾拥有过一条龙。”


“不,你可不能这样说。”国王轻声制止她,极为认真地纠正道,“我从未失去过。”


“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的龙,爸爸,你是把它藏起来了吗?”李希侃顿时来了兴致,忽闪着眼睛扑到父亲怀里,整个人撑在他膝盖上,“我可以见一见它吗?为什么不让我见一见呢?”


“傻孩子……你父亲也很想把现在的幸福——也就是你,分享给它。”皇后抬手把鬓角的头发往耳后挽了挽,歪过头向他解释,“它已经没机会再见到你了,可是它也从未曾离开过。Saykan,或许你能明白吗?”


李希侃低头咬着指尖思考了一会儿,抬起头来很诚实地回答:“妈妈,我想我不懂。”


“你还小,孩子。”似乎早已料到这样的答案,母亲凑过来亲昵地拍了拍他的头顶,“快去找你的龙吧。”


是呀,他的龙还等着他呢。李希侃眼睛一亮,立马把刚才的事儿抛到脑后,对国王皇后行了几个道别礼后就奔到自己的房间。他现在跑得就很快了,比打猎要快很多,导致他的贴身佣人们也踩着他的小脚印追得气喘吁吁。李希侃才不管这些呢,他心里最重要的就是那只龙。他推开镶嵌着红宝石的把手,扬声问:“查理先生,查理先生!我的小龙情况如何呀!”


“嘘。”查理不知道从哪儿整出一张婴儿床——可能是李希侃以前用的。他把头冒出来,食指抵在唇前,用很小很小的气音告诉他,“它睡着啦,安静点儿。把你的鞋子和叮呤咣啷的外套脱下来,给佣人们拿着。要踮起脚尖走进来噢,我的小王子殿下。”


这简直太合李希侃的意了,他早就想摆脱那些无用又繁琐的束缚了。他把衣服一股脑儿地扔给佣人,蹑手蹑脚地凑到跟前。小龙蜷成一团窝在垫子里,它的翅膀伤口处涂了药膏,被绷带缠了起来。即使是在睡梦里,它长长的睫毛轻颤着看上去还是很缺乏安全感。


“你不要怕,以后有我保护你。”李希侃心存怜爱地向它保证。


“这只龙是有名字的。”查理把龙的翅膀轻轻抬起一点,露出身侧的一小块鳞角给李希侃看。那里歪歪扭扭地刻着几个字母,已经被磨得有些看不清了。


李希侃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片鳞辨认了好一会儿:“Bevan,这是你的名字是吗?”


先是被人碰了翅膀,现在又有人与它耳语,小龙懒懒地抖了抖翅膀,坐起来凑到李希侃面前好奇地看着他。李希侃一瞬间就紧张了,磕磕巴巴地问:“我、我可以碰碰你吗?”


小龙困惑地眨了眨眼睛,像是努力理解他的意思,然后主动拿额头抵上李希侃的指尖,还轻柔地蹭了蹭,像是鼓励。


因为新奇与兴奋,火烧云一片片地爬上李希侃的小脸。他很快就不怕了,说:“小家伙,你同意啦?那你以后就叫Bevan了噢!”


Bevan顺从地给李希侃摸摸小鳞片,又含过他的手指,用小尖牙在软肉上面磕来磕去。它的牙还没有发育完全,手指一点都不用担心被刺出血,反而湿热着很舒服。


李希侃把Bevan抱起来举得很高很高——至少在小孩子眼里,举直手臂的高度就已经快要登天。小龙兴奋地拍打着翅膀,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飞行的自由。李希侃又赶紧把手放下来,抱着它碰碰翅膀上的绷带,奶里奶气地警告它:“不准瞎折腾,再折了翅膀我可不管你。”


Bevan乖乖地蜷在他怀里,仰起脸讨好似的舔舔他下巴。接着,小王子就被逗笑了,哎呀,真拿它没办法。


//


“摇啊摇啊摇,

风儿轻轻吹拂,

直到曙光照亮清晨,

我都会在这儿等你。”


//


不知道是因为龙的强大血脉,还是因为李希侃每天都给它喝牛奶吃全肉宴,Bevan伤口的痊愈比他们想象的要快很多,接着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庞大起来。


说实话,它初来乍到的时候很是狼狈,凝固的血块盖在伤口上结了厚厚的痂,黑亮的鳞片间也填满了尘土。如果不是仔细上去端详,还真有可能被认成一条可怜的小蛇。而经过查理先生精心的照顾和调养,Bevan早已挤不下那张婴儿床了。查理看着它渐显威风的模样,心想婴儿床也的确不太适合它,转头去整了张带着流苏的大垫子放在李希侃床旁,大小刚刚好。


每天清晨,李希侃都是被他的龙热情地舔醒,再起床一起去森林打猎。Bevan移动起来很敏捷,飞起来更像能冲破高高的云霄,都不需要李希侃做些什么,它就叼着些猎物回来扔在李希侃面前,得意极了,像是在主人面前炫耀的大狗狗。


有时是一只断了气的兔子,有时是一匹鹿,有次它叼着一头独角兽来找李希侃求夸奖,吓得李希侃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念咒,祈祷上帝原谅这只什么都不懂的龙。查理和李希侃一起把独角兽的尖角锯下来串在链子上,给Bevan戴上作护身符,Bevan高兴得原地抛了一个坑,跳下去在坑里转圈圈,李希侃就站在坑边骂它幼稚。


起初查理还找李希侃谈过心,劝他不要太依赖Bevan,可这小孩每次答应得响亮,回头又和Bevan不知道到哪儿撒野去了。他又去找国王皇后,结果这两位看得比他还淡,挥挥手说让他们去玩吧。那还有什么约束的必要呢?李希侃就这么被放任自由了。


野孩子——人们在私下这么说李希侃。明明是生在城堡长在皇家,却瞧不见一点该有的样子。每次庆祝节日,他随着国外皇后在大道上游行,若不是穿着锦衣坐着马车,人们大概真的会把他看作河边捞鱼的孩子。


大家也都说小王子养了一条龙,可惜不知道是不是传闻。那条龙具体长什么样呢,他们也没见过,反正听上去倒是挺威风的。他们还说啊,小王子就是没日没夜地和那条龙厮混在一起,才会这么没有皇室作风。


他们拿整片麦田丰收的麦子发誓,那条龙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怪物。


“我们家Bevan怎么会是怪物呢?”李希侃游行完后在城堡的花园里找到Bevan,把手掌贴到它的额前抚摸,笑着说,“Bevan是我最好的朋友啦,嘿,怎么说来着?你是我的后盾。”


他要稍微踮起脚尖才能碰到Bevan的脑袋,Bevan就弯着腿坐下来乖乖给他摸,听话极了。李希侃又扒拉开它的嘴想去摸那几颗锋利的獠牙,还没来得及就被它糊上一脸口水。李希侃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,心情忽的又变好了,狂笑着推开Bevan的脸。Bevan“嗷呜嗷呜”地叫着,假装被推得向后倒,然后又用爪子攀上李希侃的肩膀把他推倒在地。


少年和一条龙滚作一团,掀起一场花瓣雨。可是Bevan的身子实在是太重了,即使是小打小闹也耗了李希侃不少力气。最后还是他妥协了,瘫在草地上双手举起,撇着小嘴撒娇:“我承认是你赢啦,不过你也要让让主人嘛。” 


这招果然很受用,Bevan眨眨眼放过了他,在他身旁蜷起身子来。李希侃侧躺着,用胳膊把脑袋撑起来与它对视,叹了口气倾诉道:“明天就是我的成人礼了,离王座的位置又进了一步。”


他顿了顿,又说:“时间过得好快啊,Bevan。我刚捡到你的时候,你就只有那么小一点,可以窝在我怀里。十几年就这么过去啦,我现在把手臂张得大大的都没办法完全抱住你,这可真遗憾。镇上的人都不大喜欢我,我也不需要他们的喜欢,有你陪着我就够了。唉,你说,如果我以后继承了父亲的王位,我还能不能分摊出精力来保护你?”


Bevan主动蹭上去,拱拱李希侃的颈窝,像是在拙劣地安慰。李希侃抬手搂住它——这位最亲密的朋友,他突然就想明白了。


“无论置于多么艰险的境地,我都会保护你的。”小王子喃喃自语,“我不可能放弃你。”


//


“我想要带你看看黑夜,

我想要海浪轻摇你的摇篮。

我想要你在寂静中入睡,

就像船儿划过梦境。”


//(♬BGM转至:《Until We Go Down》


嘿,一般的故事书里都是怎么转折的?


翻到了,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吧,这上面写着“黑暗来临之前的夜晚总是静得可怕,像是再为即将到来的劫难做准备似的,享受最后的一刻安宁。”


这天晚上城堡里的确静悄悄的,大家都知道第二天是小王子成年的日子,早早就熄了灯,要养足精神。唯独李希侃翻来覆去睡不着,窗外的树叶沙沙响的声音格外刺耳。其实也不能怪这吹过的风,他心里明白,归根到底还是自己没有做好心理准备。


或者再不抱责任地说,他总觉得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。


Bevan也没有入睡,那么大一只就蜷缩在李希侃脚边,一人一龙对视相望,难得的安静。


直到打破这一切的,是蔓延上城关堡垒的哨烟和烽火。


李希侃被佣人们推搡着逃出房门,城堡里乱作一团。尖叫声、咒骂声、祈祷声混杂在一起像是最后的狂想曲。危险来临之际,所有人都乱了阵脚,他们无助地抱头痛哭或是无目的地踱来踱去,嘴里叨叨着“我亲爱的上帝,请一定要祝福我们守住阵地。”


原来是邻国趁着小王子的成人礼之前,想一举拿下这个王国的统治权。


无人来得及顾暇李希侃,在灾难面前,他的名声权利和价值都变得分文不值。


“这真是糟透了。”李希侃靠在Bevan的身上,重重地跺了一下脚泄愤。Bevan正望着窗外,满满的火红色映在他的眸中。像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一般,他低头叼过李希侃的衣领,往自己的方向扯拽。


“怎么了?”李希侃被拽得踉踉跄跄,有些不解。看着他的龙在面前伏下身子,极力想表达地抬眼望他。


李希侃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:“你是想让我骑上去?我这么重可以吗?”


Bevan很配合地把身子放更低了,拱拱李希侃的胸膛鼓励他。李希侃心想那就试试吧,反正说不定早晚都要死,还不如疯狂一把。他踩着龙的鳞片攀上它的背,小心翼翼地扶着它的两脊侧。Bevan实在是太高了,他稍稍一抬头都要撞到天花板上的壁画。


Bevan驮着他到落地窗边,还没等李希侃回过神来,就忽地加速冲了上去。


“该死,你疯了!”李希侃不禁破口大骂,同时赶紧趴下身来抓牢了Bevan,眼睛闭得紧紧的。他听到玻璃破裂的声音,还有刚开始的气流颠簸感,紧接着就除了风声什么都感觉不到,轻飘飘的。


李希侃缓缓睁开眼睛,发现他在半空之中。Bevan有力地扇动着翅膀,这是刚刚耳畔的风声。李希侃大胆地把背立起来往下张望,敌国的士兵已经杀到城堡门桥。


红的、红的,全是红的。地上淌着的血液和他们手中的火把枪炮,人们那永不可能满足的贪婪和欲望。


顺势也烧红了凌晨三点钟的漆黑夜空。


眼看着离塔顶的钟楼越来越远,李希侃反应过来,大声冲着Bevan呵斥:“不行,赶快回去!我们要把父亲母亲救出来!”


哪知道Bevan一点都不听从他的命令,只是停下在原地,扭头与他无声地对峙。


“回去啊!我怎么可能把他们丢在那种地方!”李希侃急切地抱住它的背,可怜巴巴地求它,“回去好不好,我的宝贝。”


Bevan看上去很不情愿,但看着小王子恳求的眼神还是忍不住妥协,默默地调过头。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从城堡传了过来,惊得鸟儿们也纷纷窜上了天空。最高的钟楼尖被烟雾掩盖,只见透过灰暗的点点火光。尘雾越来越重,裹住了陪伴了李希侃足足十八年的每一片瓦砖和每一寸草木。


“妈的……”李希侃咬牙切齿地低下头,他把这抹混沌刻在心里,把脸埋到Bevan的后颈,颤着声说,“乖孩子,我们走吧。”


Bevan轻轻应了一声,这类似于怪物低沉的声音居然给了李希侃踏实的安全感。他们逃离城堡,向远方奔去。


以后可能就要和这条龙逃一辈子了,他想。


他们潜伏在森林里过了一个寝食难安的夜晚,其实本就快要天亮,Bevan把李希侃带到大松树的树冠上坐着,他们一起赏了场风雨未平的日出。Bevan似乎很担心李希侃,凑过去舔舔他的脸,挠挠他的腰,最后“嗖”地一下栽下去,没过几秒叼着朵小雏菊出现在他面前,眼巴巴地瞅着他。


李希侃笑了,接过那朵小花闻了闻,然后卡在Bevan脑袋上的鳞片之间,说:“谢谢你陪我长大,我会保护好你的。十八岁了,我才不会被打倒。”


然后他扶着树枝站起来,伸了个大大的懒腰:“继续逃吧,逃得越远越好。”


//


“我能感觉到它在我的血液中流淌,

我需要点燃激情告诉自己仍活着。”


//


镇子是离开的必经之路,李希侃和Bevan都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情况,只能飞得很高很高,越到云霄之上。李希侃张开手臂,让云朵穿过他的指缝。他尝试着抓住它,却都在手心里消散了。李希侃只能努努嘴,跟Bevan说:“多亏有你我才能触到了白云,软的。”


按理说镇上应该已经被战火洗劫了一遍,可现在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,安静得过分。李希侃往下看,却只有厚厚的云层。他想了想,说:“我们再往下去一点儿。”


Bevan钻进了云层向下滑翔,李希侃觉得被棉花糖糊了一脸,感觉有些奇妙。Bevan驮着他在镇子上空周旋,他看到人们都跪在广场上,旁边尽是士兵。人群的中心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,李希侃估计那是他们的将军。


本来所有人都注意不到空中的龙,可是有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小男孩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们,手顺着指过去,好奇地问身边的女人:“妈妈,你看那里有一只龙。”


“嘘,别说话。傻孩子,哪有什么龙……”他的母亲赶紧捂住小男孩的嘴,目光却扫了过来看到了Bevan,不禁失声大叫:“这里怎么会有一只龙!”


多亏这一嗓子,所有跪着的人都争先恐后地站了起来一睹风采。广场上的纪律乱了套,原本寂静的广场炸开了锅,人们震惊地奔走相告:“原来小王子真的养了一只龙!”


“槽糕,我们快走!”


可惜为时已晚了,人们的讨论引了士兵们的注意,将军下达命令:“给我抓住那只龙!”


他们架起火炮,撑起带毒的弓箭,全部都瞄准了Bevan。Bevan扇着翅膀努力地往高处飞,只听到“砰”的一声炮响,它痛苦的哀嚎,紧接着李希侃闻到了火药烧焦蛋白质的味道。


李希侃回头看,龙的尾巴上烧了一个大窟窿,伤口的边缘还在朝外涌血,黑色的破裂鳞片被血浸湿,模样可怖极了。李希侃愣怔了一下,他从未看到Bevan身上出现这么严重的伤——这比他们初始的时候伤势严重多了。Bevan像不知疼痛一样,继续往前飞,可它已经无法保存平衡了,空气直接穿过窟窿,不给它一点支撑。


“停下!我命令你停下!”李希侃在目睹城堡崩塌的时候都抑住了眼泪,现在的泪水却夺眶而出,止不住地从脸颊滑落。他抱住Bevan的脖颈,把眼泪和鼻涕都往它身上蹭,像受伤的是他而不是这条龙。


Bevan仍然坚持着扇动翅膀,它的尾巴都用力得快要变形,可怜地迎风摆在后面。李希侃埋着头痛哭,他多希望自己一点儿重量都没有,在空中可以直接飘起来呀,这样就不会给Bevan增添负担了。


最终还是逃不下去了,Bevan的翅膀扇得越来越慢,越来越无力。他的尾巴伤口扩大了一圈,边缘处布满深深浅浅的裂痕,仿佛经历了二次伤害。它降落在一片金黄色的麦田,准确说是狠狠地栽在这片麦田上,因为李希侃听到它撞到地上的声音真的很大很大,简直快要把他的耳朵震晕。


李希侃连滚带爬地从它背上撤下来,跪在它面前捧住它的脸哭诉:“这可怎么办啊?你再坚持一会儿我想想办法好不好?乖哈,不怕,我们不怕……”


Bevan的力气已经快要耗尽了,它耷拉着眼睛,凑上去温柔地舔舔李希侃的脸。接着它扬起脖子,示意李希侃把东西拿走。


那根吊着独角兽尖角的链子随着Bevan长大,换了又换,现在的这根皮绳是两年前李希侃亲手给它编的。这个兽角真的就像是它的护身符一样,从未取下来过。李希侃瞬间明白了它的意思,哭得更大声了,他朝Bevan吼:“我不会离开你的,你休想让我拿走!”


Bevan轻轻叹了一口气,还是固执地撑着脖子,丝毫不理会李希侃的哭闹。其实李希侃心底也知道,一路下来Bevan的尾巴流了不少血,在这麦田上拉出的痕迹一目了然,士兵们只要顺着血迹寻过来,要不了几个小时就可以找到他们。


而凭着Bevan现在这么恶劣的伤势,肯定是不可能继续逃了。


看着李希侃这副模样,Bevan挣扎着站起身来,毫不留情地用爪子把皮绳扯断抛在李希侃面前。它眼露凶光,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呜咽着示威,利爪在地上刨起麦穗和尘土。


这里龙不需要他。


李希侃突然就崩溃了,他颤抖着手捧起那只兽角,小心翼翼地把覆盖在上面的灰拍开。他死死地把它攥在手里,角尖刺破了皮肤也感觉不到丝毫疼痛——那可比Bevan受的伤轻多了,算的了什么呀。他双手握拳抵在自己胸前,那里痛苦得四分五裂,像是把他硬生生撕成两半。他对自己的境遇感到难过,却还是比不上龙尾的那抹暗红,每次李希侃看到那里的伤,都像把心脏往锥子上刺一样痛。


“那……那你真的不要我了吗?”李希侃抓住仅剩的那一点儿渺茫的光,抬起湿漉漉的眼睛问,“我、我可以陪着你的。”


Bevan又大声嘶吼了一声,不同于刚才,这次吼得整片田野都能听见。


如果是让别人形容,那一定会把它喻作来自地狱的呼唤。但是李希侃才不怕,他最了解他的龙了,关于它的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。他明明能看到Bevan眼角的泛红和眸底恋恋不舍的复杂情愫,他何尝不知道,它这么做是为了保全自己呢


李希侃用手背蹭了把眼泪,然后站起来紧紧抱住Bevan的脑袋。他抚过它的鳞片和皮肤的条理,像是要把这些全都刻在心里。


小王子在最后虔诚地把嘴唇印在龙的额心,这枚吻看着轻飘飘的,却又沉重极了。


他说:“对不起,我还是没能保护好你。”


在这片金黄色的波浪中,他的龙目送着他越行越远。要知道,爱是不敢回首,所以它直到最后一刻都没等到他的回头。


龙的使命也算是终结。


//


“一旦抹去它,

我将终生留恋。

我需要点燃激情告诉自己仍活着,

直至我们湮灭。”


//


“……这都是什么破玩意儿,难吃的要死。”李希侃没好气地把泡面叉子往桌上一搁,看着碗里清汤里漂浮着的几粒小葱,无奈地笑了出来。今早还被路边一算命的拽住,硬说自己前几辈子是个中道落魄的小王子,李希侃瞅着自己这穷酸样儿,是哪门子的王室富贵?


敢情就是为了骗自己那五块钱。李希侃愤愤地想,五块钱够他买两包糖了。失策,真是失策。


这高速路边的加油站就没卖什么好东西,还都特别贵,就是来敲过客钱的。李希侃把泡面碗往垃圾桶里一丢,靠在墙上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。


他是蹭车来的拉萨,同行的大哥朴实又热情,李希侃当初一开口,就被爽快地邀上了车。大哥是本地人,回家探亲,终点站就是拉萨。李希侃想给他二十块钱当做这几天的车费,大哥却说什么也不肯收,还对他说“不好意思啊小李,哥只能带你到这儿了,这钱你留着,路上还要用呢。”


其实李希侃也没什么目的地,他从家里出来穷游, 无非是想摆脱束缚,活得再自由自在一点罢了。他沿着中国走走停停绕了大半圈,见了不少世面,虽然手头有点紧,但一路上都有好人缘,帮了他不少忙。


他把视线放在刚刚驶进加油站的一辆绿皮车上,小轿车面包车他见得多,这么老的车型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。这车看起来吃力得不行,摇摇欲坠的,真不知道里面走下来的会不会是个七旬老人。


绿皮车停稳了,司机从车门那边绕下来给它加油,李希侃定睛一看,竟然是个大帅哥。长得出奇的高,披着件蓝格子衬衫,远远看去眉眼间透着一股生来为王的气息。


这可有意思了。李希侃决定去认识认识这位帅哥,他走过去扶着站牌,吊儿郎当地从兜里摸出一根香烟递过去:“哥,你这车还挺有型啊?”


帅哥本来低着头在捯饬油箱,听到李希侃的话一抬头与他撞上了视线,错愕了一会儿,缓过神来朝他礼貌地弯了弯嘴角,笑道:“谢了,我不抽烟。”


“哈哈,巧了,我也不抽。”李希侃干笑了两声,悻悻地把烟收回去,解释道,“朋友塞给我的,一直放着没抽。”


“你看这穷乡僻壤的,难道碰到个同龄人。”李希侃友好地伸出手,“交个朋友?我叫李希侃。”


帅哥把油枪从箱门里抽出来挂上,笑盈盈地握住他的手:“你好啊,我叫毕雯珺。”


“毕雯珺,你这是要去哪?”


“羊卓雍湖,怎么,我们搭个伴儿呗?”


结果是李希侃理所当然的上了毕雯珺的绿皮车,有帅哥作伴,还不用担心车费,这便宜不占白不占。


//


一个人在高速路上的确是很无聊的,但是两个人就不一样了,何况还是两个志同道合的小伙子。李希侃好几天没和同龄人聊天,心里憋了好多话,总算是找到个发泄口一股气倒出来。他从自己小时候翘课翻墙,差点摔断骨头的英勇事迹讲到长大了想闯荡江湖的热血理想,喋喋不休地都告诉毕雯珺。毕雯珺就在一旁握着方向盘听他讲,时不时回应附和一下。


李希侃嗓子都讲干了,停下来看着毕雯珺:“那你呢?我一直在讲我自己,你怎么都不说话?”


毕雯珺瞟了他一眼,回答:“就普普通通一青年,没什么光鲜事迹值得炫耀。”


李希侃被哽得说不出话,想了半天才抛出一个问题:“那你在这儿开车去看湖是为什么呀?”


“为了遇见你啊。”


“……嘴里没句正经话。”李希侃小声嘟囔着,眼睛骨碌一转,又盯上了后视镜上挂着的一条坠子。只是这绳子太长了,绕了好多圈才勉勉强强挂的上。李希侃把上面的兽角抓在手里,不像普通的象牙,也不像任何动物的骨头,又是他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。他摸摸上面的纹路,问毕雯珺:“这是什么角啊?”


毕雯珺再一次的语出惊人,他一本正经地说:“独角兽的角。”


“……你能不能好好说话?”李希侃此时觉得自己搭上了黑车,旁边坐着个来自异世界的非人类。他是放弃和毕雯珺以正常的脑回路沟通了,搓了搓皮绳,嫌弃道,“这绳子磨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换一个,你是穷的还是抠的?”


“都不是。”毕雯珺摇摇头,“我是你的啊。”


//


这一路下来,李希侃很快适应了毕雯珺的节奏,甚至还可以和他一起天马行空了。他们从南聊到北,很快就抵达了羊卓雍湖周边。毕雯珺在草原停了车熄了火,给李希侃开门请他下车。


李希侃“嗖”地一下跳下车,指着毕雯珺大喊:“你的使命是什么!”


“是保护我方李希侃!”毕雯珺默契地大声回应。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噗嗤一笑,觉得真的是幼稚死了。


天色将晚,太阳快要从远处的雪山边坠了下去。西藏的天空总是格外地通透,墨蓝色、金黄色、火红色被上帝的画笔搅在了一起,创造出名为温柔的颜色。他们在草原上放肆奔跑,随心撒野,跑累了就喘着气并肩倒在绵软的草地上看天空。


//


“毕雯珺,说真的,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?”


“因为你是我的小王子呀。”


“又在瞎扯,我才不上当。”


//


在这个故事的结尾,再告诉亲爱的你一个小秘密吧?不要说出去喔。


早在五百年前,小王子就明白,他爱的是龙。



END.



*部分台词与歌词源自俄罗斯同名电影《他是龙》

大厂毕业一周年快乐,你们要快乐,我的两个小朋友更要无忧无虑的。

我的喜欢永远是进行时。

谢谢小卷当初找我和糖几、49讨论组织唱片行的想法,也谢谢今天凌晨还在催我生死赶稿的几位老师。

这次尝试了全新的题材和风格,希望你们会喜欢。

我们评论区见吧?


下一位还是 @K菌儿 啦。

评论(42)

热度(710)

  1. 共6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